010

我被防空警报惊醒。

应该说我从头到尾都并没有睡着，有些轻微的响声就能够让我醒来，高强度的战斗让我极度疲惫。

天空中传来了斯图卡轰炸机呼啸的声音，那极为刺耳的声音足够摧毁任何一个面对它的人的斗志。

伴随着一声声呼啸，爆炸声一次又一次的在远处响起。

看了看手上的怀表，现在已经两点五十。

坦克外面已经有些动静了，那是枪械在背上摇摆发出的撞击声，听上去还并不少，这让我略略有些放心。

“准备出发了。”坦克外面有人敲门，听得出来是邓庆丁的声音，看来他一直没有睡，不知道在外面做些什么。

他是我们车组以前的车长，尽管现在我已经取代了他的位置，但在我的心目中，他的地位仍然没有变化。

他仍然履行着车长的所有义务。

老莫倒睡得挺香的，在邓庆丁敲门之后竟然还打起了呼噜，老汉倒是醒了，现在正在伸着懒腰。

车里面堆满了炮弹和子弹，狭窄的空间让人觉得有点难以动弹，我试着摇动了一下炮塔，确定了没有什么问题。

车里面还有些血腥味，看来是修理的时候没有把血给冲洗干净，这个味道让我时时刻刻都警惕着。

如果有一丝小小的疏忽，自己的血也会溅满车里。

头顶炮塔的舱盖打开了，邓庆丁一跃而下，坐在了装填手的位置上，然后朝着老莫大喊：“快起床，准备开打了。”

老莫摇了摇头，然后拍拍自己的脸打起了精神。

我把上半身露出了坦克，这样观察比在坦克里面要方便的多，旁边的士兵们正在建筑物下面整队。

中士带着十几个士兵坐上了坦克，后盖上乃至炮塔上都坐满了人，旁边的士兵们和民兵们已经集合完毕。

“出发吧，三号居民区离这里大概有一公里，十几分钟就能够到达。”中士说道。

“开车。”我对着老莫大喊道。

“明白。”老莫麻利的启动了坦克。

有了坦克帽之后驾驶坦克战斗的过程轻松了很多，这玩意儿是在坦克里面找到的，至少耳朵在开炮不会老是嗡嗡响了。

“同志们，请注意，不要在道路上抽烟，这会让德国佬的轰炸机找到你们，不要在路上说话，会在陆地上暴露我们的行踪。”

中士提醒着正在行进中的部队——主要是提醒民兵们，他们甚至从来没有接受过正规的战斗训练，只接受过简单的集训就被派上了战场，很多人连最基本的训练都没有过就来到了这里。

在莫斯科最为危急的时刻，一切能够动员的力量都被动员起来了，很多人连军人证都没有办理就走上了战场。

透过昏暗的月光，我看到了一个个士兵们坚毅的面孔。

没有受到任何阻拦，我们顺利到达了预定阵地。

夜色仍然笼罩着这片厂区，有些木制的路障还在熊熊燃烧，厂区的道路上设置了反坦克路障，仅仅留下了一两条预定的道路和伏击点以供己方坦克通过。

走了这么久我都没看见厂区的守军，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

“走了这么久，怎么都没看见厂区里面有人……”我说。

“不知道，但我觉得应该都躲在废墟里面吧。”老莫打开了舱盖，伸出头去四处张望，“说来也怪，竟然没有人跟我们接洽。”

“中士同志，为什么这里一个人都没有。”邓庆丁转头问道。

“不知道啊……”奥克佳布里斯基也略带疑惑。

这个时候废墟之中终于出现了一个人影，他头上顶着一个老式钢盔，走路的姿势非常不自然，看得出来他的疲惫。

他晃晃悠悠的走到了我们这辆坦克前面。

“同志你好，我是加夫里诺夫下士，这里的最高指挥官。”这时候他抖擞起来，立正站好并且朝着我们敬了一个军礼。

“加夫里诺夫同志，你好。”奥克佳布里斯基跳下坦克，“你们这里现在开始我们接管了，你们的连长和指导员呢。”

“都他妈战死了，现在阵地上一共只剩下十几个人了，我们击毁了五辆德国佬的坦克，堵住了大门口，他们的坦克只能撞开外墙进入我们这里，但我们人手不够，反坦克火力全部被压制在建筑物内，德国人好几次都已经攻进厂区了，还是我们的坦克冒死冲锋呼叫炮击才打退了德国人，那几个坦克手全都战死了，今天恐怕攻势会更加猛烈。”加夫里诺夫说道。

“辛苦你了，同志，但你们恐怕是没办法撤下去了，现在我们手头也就大概一百五十个人，人手紧缺，整个图拉近郊现在都缺人手，就连我们这里都还有几十个工人组织起来的队伍，不过还好有四个坦克手填补了坦克位置，我们好歹还有一辆T-34坦克支援，不然面对德国人的坦克简直是场噩梦。”奥克佳布里斯基同样以敬礼回应。

“同志，我来的时候就没打算活着回去过。”加夫里诺夫说道。

空气之中忽然多了一股苍凉的气氛。

“其他人现在都在哪。”奥克佳布里斯基问道。

“有八个手脚已经炸没了战士现在在阵地最前端，没法动弹只能够在原地作为反坦克火力点，他们都配备了反坦克枪和反坦克手雷，火力还是相对充足的。”加夫里诺夫说道。

“还有几个手脚健全的。”

“就剩下我和现在在那片废墟下面休息的四个弟兄了。”

所有人都不禁咽了一口口水。

老莫也不说话了，把头缩回了坦克里面，顺带合上了舱盖。

“怎么我们净是来这种作战最激烈的地方……”老汉喃喃着，但看上去他已经习惯了，“在没到这里以前也是，每天都要被各种重火力洗脸，好不容易解脱了，现在又要重新走老路子。”

“认命吧，老天不想让咱们这么容易就死了，非要让咱们发挥发挥余热，咱们也没有办法啊……”老莫接过老汉的话。

虽然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但是每次看到这种画面时我总是会脊背发凉，死亡倒不如说是摆脱这种痛苦的唯**法。

以前曾经看过不少穿越的文章，要么穿越到某个手握权柄的历史人物身上，要么就是开了金手指要什么有什么，我曾经幻想如果我有一天穿越了会是什么样子，不过到了现在我才发现，变成一个无名战士的几率远远大于其他两者的几率。

都他妈是假的。

“所有人立刻进入预定防御阵地，根据之前我们的部署准备进行防御。”奥克佳布里斯基说着把头转向我们，“你们把坦克开进厂区入口旁边那个废墟待命，一会儿我有事情跟你们商量。”

老莫顺着奥克佳布里斯基手指向的方向把车开到了废墟下面，就在那旁边有一个为坦克专门挖掘的战壕，大概有两米深，挖得相当的符合标准，这个位置选择的相当不错，可以封锁整个厂区的西面外墙，不过我很怀疑德国人已经盯上了这里，毕竟这里应该也是之前坦克手们的伏击阵地。

在我们休息了十几分钟之后奥克佳布里斯基就回来了。

“车长同志请你出来一下，我们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作战计划。”听见这话的时候奥克佳布里斯基已经站在车外了，手上拿着一份脏兮兮的本子和一杆铅笔。

邓庆丁从车顶一跃而下，摘下了头上的坦克帽。

“车长同志，是这样的，根据我了解到的情况，这个位置昨天可能就已经暴露了，德国人在这堵墙边被来自这里的炮弹干掉了三辆坦克，他们很可能会在进攻之前就对这里进行炮火覆盖，虽然我个人认为这里的建筑结构非常坚固，但加夫里诺夫同志告诉我这栋办公楼昨天已经被德国佬的斯图卡轰炸机精确轰炸了好几次了，恐怕没办法再承受接下来的炮击。”

奥克佳布里斯基一边在本子上画着厂区的大致地图一边跟邓庆丁叙述情况，然后用力在图上标出了几个位置。

“之前在这里预设防御的时候他们已经在这几个位置预设好了坦克伏击点，但这几个位置的射界不好，因为旁边有建筑物的遮挡，你们这个地方本身就是外墙的一部分，所以火力可以覆盖到整个外墙，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他们选择了这个位置防守，接下来需要你们在几个射击点之间灵活机动，伺机而动，才能最大程度的打击德国鬼子，保住我们的阵地。”

奥克佳布里斯基说道。

“有点棘手啊……”我挠了挠头，“有步兵的有力支援我们才展得开手脚，我希望能有步兵的支援。”

“你们才是战斗的核心，所有的一切都是围绕着你们进行的，你走到哪里步兵就会伴随到哪里，但是你们也要全力压制住德国人，绝不能让德国人在我们最后一个人倒下之前突破这里。”奥克佳布里斯基说道。

“好了，我已经没有什么还要多说的了，接下来在德国人还没有到来之前迅速熟悉一下厂区，大概还有一个小时天亮，天亮以后德国人应该马上就会开始进攻，所以请务必小心，中国的同志们。”

“明白了。”我看着奥克佳布里斯基转头匆匆离去，没有说话。